柳子谷在民国时期举办过十余次个展。其中,尤以1934年和1935年在南京、上海举办的两次画展最具代表性。这里收集的资料,真实地记录了他当时从艺的背景和巨大影响。
 

 

子谷杰作品题记
天台 金平欧

    夫画学不列于六艺,然历朝不废。士人重视,以其于个人可以涤烦襟而清俗虑,于社会可以绘声影而写疾苦,非小道也。在昔无设科讲学之举,惟凭一己之天才,师法自然,以文学哲学为灵魂,以篆法隶法为骨骼。今则欧化东渐,画理画法,输人中土。使笔运墨,若非兼融西画,不能臻于妙境。故作画如欲有所建树,非学通中西,具有独特之才智不可。品题者亦非精于斯道,不能窥其堂奥。
    子谷作品,见者赞美,自党国要人,艺术巨子以至骚人墨客,交相称誉。中央委员叶楚伧氏有云:“气象万千,尽收腕底。”陈立夫氏题为:“寄妙理于素幅,出新意于毫端。”吴稚辉氏赞日;“接武关荆,并美三王”,张继氏称为“笔追北宋”。与国画素著声誉之陈树人氏许为“六法璨然”。狄膺先生曾谓:“纤屑都肖,象派宏舒,必成大家,海外宗之。”期许之深于此可见。艺术界如徐悲鸿,评为“真气远出,妙造自然。”梁鼎铭谓“子谷作画。出入百家,融会中外,是能别辟蹊径,集艺大成者也。”予于海上古今名人画展中得观其作品,心折久之。及来京,始获交子谷,知其学术修养之深,不愧当代一大家也。梁子识之深,故能言之切。张书旗则云:“子谷之画,气韵劲举,风力顿挫,银钩铁划,森森然。非深得正宗精华者,曷克臻此,书以志佩。”汪孔亦称:“观其精神所至,直通宋元,行见学古功深,新机流露,自成家法,于画坛独树一帜也。”他如邵元冲、高一鸿、陶觉三、金于武、石炽君等,均有题赠。虽见仁见智,各有不同,然其赞许则一。
    所最可注意者,为于右任先生之题词:“子谷绘山水,取法宋元,旁及百家,昔人谓与宋元人血战,岂不然哉。绘人物花鸟兰竹等物。理法、技巧、意境均能得心应手。识者谓,可以起近代之衰。诚非虚声。子谷勉之,国画可以兴矣。”推重之隆有如此。林主席题为“驰誉艺林”,观斯而益信。仆于国画原属门外汉,不敢妄赞一词,然观诸名流之品题,不能已于言者。窃以国画自唐王摩诘,李恩训父子各主一法,随开南北宗画派之门户,后世师承,时加变易。以是派别纷繁,各有长短,盛于宋元,以迄明季,极尽变化之能事。有清一代,以乾嘉之盛,亦仅能步趋往哲,甚至每况愈下,鲜有集其中大成,推陈出新者也。
    柳君子谷,天才聪颖,落笔不凡,出新意于法度之中,寄妙理于豪放之外,取古人之长,合西洋之术,用笔苍泽,气象超脱,所作山水、人物、花草俱臻上乘,尤以画竹,冠绝古今。观者叹为得未曾有,题泳成帙,诚盛事也。不可以无纪,是为记。

中央党部书画展览的观后
萍 鸥

    首先我们应该了解,中央工作人员第一次书画展览是很有重大的意义,因为书画的研究,就普通观点说,可以陶冶情操。我们不用隐讳,现在许多知识分子,精神无所寄托,都濡染上各种不良习惯,用种种不正当的娱乐来消磨岁月,这种人是堕落定了的。如果要堕落的人们来担负起复兴民族的任务,那是没有希望的。中央党部虽不是研究艺术的机关,但是工作人员,却能就其办公的余暇,来研究艺术,以美的观念来改造各个人的身心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好的现象。如果各机关都能闻风兴起,一定可以减少许多人堕落的罪恶,同时,对于新生活运动,更能有重要的贡献。
    就艺术观点说,以一般而论,我们不敢过于恭维,以个人而论,成功的人,未尝无有。此次书画展览,作品有二百作件之多,在成分上关于画的一方面比较多,而成绩亦以画为最佳。就画来说,中画以柳子谷的作品最为精彩,西画则首推杨天化,可是他俩的作品,虽在名称上有中西画的分别,实际上的作风均有中西合璧的倾向。柳子谷所作的画,因为他对于中国古代的宋元时代的名画,研究颇有心得,同时他复能兼顾到西画方面的透视光线比例的画理,于是他的作品,我们看到便觉得有非常的趣味,《对奕》、《湖上泛月》、《暮雪叩关》、《风雨归村》、《柳浪闻鸟》各图,意境奇伟雄壮,用笔劲健苍秀,设色调和轻匀,尤能令人流览难舍。至于他的墨竹,更能描写得潇洒出尘,萧萧有声,观者称赞为板桥第二。……就书来说,如仲醴泉之篆书,陈雪尘之殷甲文,柳子谷之指书,极为难得。……
    以上为吾人匆遽中一览后个人的观感,不过我还希望参加展览的人们,不因誉而骄,或因毁而馁。只要不断的努力,必有成功的一日。同时更希望参观的人们,望风兴起,至少应在精神上有一种协调,使此次书画展览的倡导,能在艺术上有新的贡献。在社会上造成良好的风习,更要利用艺术来挽救严重的国难。

子谷从艺之诚与国画前途
王英喻

    吾于子谷友十五年矣,以处之久,则知之深,而今可以言亍谷矣。忆昔与子谷读于中学时,子谷画兰菊至勤。宣纸不易致也。毛边纸亦不贱,而其作画勤,谓不经济,卒以裱芯纸代之,日辄二三十幅,同学笑为画痴,而子谷自若也。其后求学沪上,费用至为困窘。与之共赁小楼于永里,境愈困而志益坚。当其时也,人谓子谷可以舍此而从他矣。然而子谷以意诚,则行之明,谓此一时之厄,吾但以诚恒处之,吾艺必有佳境;故操丹青绢素如恒也。
    民十五以后,吾居青岛,子谷流寓金陵。形骸虽隔,精诚仍如在沪共读时,未尝不一日以从艺相激励。子谷艺之精,技之成。养之熟,盖在吾辈别后之五六年间耳。
    今年夏,与子谷重晤,入其画室,惊不能言。.盖子谷之画,道法渊博,而意境归真。百家之法,子谷擅之,然其间仍有子谷之个性,此则其特征仍浮漾于楮墨问也。吾谓子谷从艺之诚,十余年如一日,积迭作品,幅以千计,多有佳作,是可以出而问世,而子谷之意,亦在举行个人画展,以求国人之知艺者之评断。且拟个展之后,更筹资创设画院,集合同道,致力于艺术之精进,冀以群策之力,光大吾国艺术。盖艺人不独自善其身,且以兼善天下,不独求艺之延续,且以阐艺之广远也。吾壮其志,而促其举行个展,是以子谷之艺;卒能孰教于国内外诸君子之前,而有以证吾言者,谓非幸耶!
    今子谷个展开幕矣,谨以所思所见,以测国画前途。吾人苟以至诚之心,精密策划,以毅力赴之,虽有困难,中能实现。故知以子谷从艺之诚,及其精密之策划,在个展闭幕而后,更筹资力创设画院,得同道者与之精诚团结,持国画创导为终身工作,而完成创造之社会观。论证焉,吾可决其事之实现,必在其最近之将来,是则国画之复兴,非仅谓为吾人之理想而已。
兹以躬逢盛会,自心观感所及,为言如此,读者或有以吾言之非翔实者,盖往读子谷之画以证之乎?

1934年12月5日 于讷庐东窗下。

观柳子谷个展之后
胡 天

    近来京市书画展览之多,直如“粪坑之蛆”,无论是稍稍会勾得两笔,连初学画时草稿也算在内,只要能凑成“数百余作”,就可来南京开个“个人展览会”。一面固是“眩耀眩耀”,一面自然也带一点“结识结识”的意思了。所谓一登龙门则身价十倍,现在可以改为“一人都门则身价X倍”吧!
    本来,展览会越多,表示艺坛并不寂寞,是艺坛鼎盛或艺术向上的意味。可是,这儿的情形可例外。在此展览的,都是来自各方的名士、大师、正宗之类,各家名作固然不少,而鱼目混珠,以展览为副目的,亦所在皆是。故近日看展览会似乎是一件头痛的工作。所谓乘兴而来败兴而返,这是常有的事,牛鬼蛇神,无奇不有。此京华之所以为京华了。
    日昨随友人去中央饭店看柳子谷先生的展览会。据说,柳先生是以画竹名噪一时。因为我生性爱竹,加之受着友人的引诱,明知看画展是一件头痛的事,也鼓着勇气去看了一次。
    事情很使我失望,所谓以画竹名噪一时的柳子谷个展中,三百件左右的作品,属于竹的,只寥寥三、五幅。仅由此三五幅竹的作品也可以见到他造诣之深的。于一枝一叶之间,着笔雄伟而纯朴,寓深情于点踢中,法古人而又有新的建树,诚为不可多得之作。真是所谓名不虚传吧!
    同时,我感到深深的受了友人的骗,友人向我宣传时,只投我所好说柳子谷善于画竹。我是带着看竹的情绪与眼光来的。一进会场后,我看到柳子谷的竹并非他的“特长”,只不过是他的“所长”中的一种罢了。三百件左右的作品,山水人物,翎毛草卉,无所不备。且每一件作品皆有他独特的章法与笔法。这比起以幼稚的画稿来充数的作家们,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。
近代批评家常说,中国画乃非关系的、非人情的、非现实的、非方法的。然而,在柳先生的个展,我们已可以否定了这个论断。他能于高超、生动之间,复注意于“应物象形”与“随类传彩”,即于气韵中求形似。于右任先生说:“子谷画宗唐宋”。然我们可更进一步地说“子谷画已得前人之气韵,同时把现代绘画艺术的精粹(科学的方法)也熔合在内”。
    本来中国画一向皆是以山水为主,无鼻无眼之人物为衬。所谓麒麟阁功臣象,凌烟阁功臣图等只是中国画史上的遗迹。而柳先生对于人物描摹尤有独到之处。《四乐图》、《别姬》等作,都是上乘的作品。
    他如山水中的皴法,《奚我后》一幅的表现民间疾苦,都能表示他的伟大与雄奇。
    我详细地在场中观览,使我得了无限启示。末了,见到了梁鼎铭先生替柳先生作的一幅像。我便在全场中巡视着找这个伟大的作家。许久,才在一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类似画像中的人。那是一个瘦削矮小、长袍短裤的人。想不到这样瘦小的人,会有这样伟大惊人的作品。真是“人不可以貌相”啦。

柳子谷国画之特点
何清隐

    柳君之画,虽不能超越古人,然其心灵已从古人心地熔治,试观其每幅作品,处处均从写字着手,不论其细微点划,均见功力,点染之妙,气韵生动,慈就其精彩各点,分论如次。

线条之表现
    国画中运笔最难者,厥惟线条,故凡画之成熟与否,即视其线之程度如何。柳君之画,对于线条有特殊之研磨,如《四乐图》、《丛峦竞秀》等幅,线条均以力作表点,苍浑秀润、磊落风姿,出如截,入如揭,能方能圆,能直能曲。仿石谷子诸作,均契神似,且能变化石谷振抖之笔,而为苍劲。其他如人物之描法,用笔圆活,风姿飘飘,大致均出入顾陆遗风,心灵笔快,松轻超脱,尤其特长。

渲染之美观
    画既有笔有力,尚藉墨与之渲染,所谓骨肉相间,阴阳渲凑者;如《雾鬓烟环》、《溪山暮雪》、《迹板桥霜》诸品,墨彩翊翊袭人,韵致洒落,非根基深厚者,不足致也。《韬光烟雨》、《落花流水》等,不惟色彩丰润,生气蓬勃,且境地清新,几疑身置世外桃源。他如《蜀道行旅》、《重峦叠翠》,以燥然之青绿色彩,渲设各幽穆境界,殊非易事。石谷尝谓:“吾静悟青丝三十年,然居乃得”。故设青绿之困难,可见一斑,而柳之造诣,可想而已矣。

食古而能化
    柳君之作品,大抵均仿拟宋元明名迹为最多,其他如仿石谷者亦不少,然其融化自然,不失古人特征,而能独具面貌;如马远之《雪景》、夏圭之《绿梅》、唐六如之《满林秋色胜春花》、蓝田叔《一重寒树一重山》,虽非全似真面目,一望即知特征这所注,然尤有所贵者,即其草草不经意中,能写出大自然之妙处,仿古而不袭古人之迹,能取古人之意,古人之优点存在,个人之精神不失。学古能至斯种境界者,良深钦佩。

题子谷《双翔阁图》诗
屠凝冰

    《双翔阁图》,为余理想作品,阁临春溪,背倚远山,桥影波光,绿杨环绕,阁中琴歌曼妙,人影双双,时见掠水飞燕,双翔于岚光山色中,幽丽清雅之迷人,确乎非人间世矣。日昨凝冰兄见而叹赏之余,援笔而题七绝六章,诗词绮艳,情意绸缪,恍若真有其境其事者,读之不禁神为之往;呜呼!人间何世,万事皆虚其为假也,视之为真,又何不可。柳子谷附识。

燕掠浮香不染尘,琴歌一曲漫凝神;
双飞莫露春消息,隔户防惊梦里人。

妩媚窗前笑倚风,艳装曲唱小桃红;
蓝桥一棹归仙后,春水人迷画阁中。

曲里风光艳可怜,瑶台今日识神仙;
红尘荏苒春何处,画阁琴声 也妍。

曲槛玲珑映碧波,双翔人似燕情多;
娇明柳岸春初醒,何处消魂有恋歌。

香漪艳锁绿杨桥,蜜意琴调燕语娇;
欲探帘帏春几许,青溪人隔玉山遥。

堪羡红楼那一家,祗将歌画作生涯;
相偎曲罢烟霞晚,十里春溪泛落花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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