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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 宗 仁 买 画 酬 众 友
——柳子谷与李宗仁的故事

    1948年4月27日下午2点多钟,为竞选副总统而疲于奔忙的李宗仁,突然来到了柳子谷画展的展厅,以三百多两黄金的代价买断了非卖品以外的全部展品,计150余幅。
李宗仁为何要不惜重金购买柳子谷的画?又为何一下子买这么多?这事还得从他参加竞选一事说起。
    时任北平行辕主任的李宗仁决定参加竞选,当初自有他的考虑。面对东北败局已定、华北节节告急的战势,他想,惟参加竞选才是一条可进可退的出路:选上,可名正言顺地脱身北平;选不上,则可借故下野,体面地“独善其身,摆脱目前这种于国于己两无建树的政治生涯”。
    然而,竞选从一开始就不平静。蒋介石历来排斥异己,党同伐异。在这次“民主选举”中,更是出尔反尔,暗中作梗。六位候选人中,除孙科头上因有“国父之后”的光环,又有蒋介石全力扶持,稍具自信外,其他几位则都心中无底。最终鹿死谁手,一时众说纷纭。
    为了竞选成功,候选者可谓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。在各自发动派系力量争取选票的同时,还注重塑造自己的“公众形象”:程潜将自己的诗集在国大代表中广为散发,“以文会友”;书法大家于右任不仅充分发扬个人专长,还在繁华街市挂上自己的巨幅美髯公画像;孙科更是“慷慨”赠送美国造收音机,还有时髦的玻璃皮鞋、玻璃丝袜…
    投票在一轮一轮地进行,报纸连发号外,电台不断广播最新消息。随着大会议程的进展,李宗仁的人气日益上升。根据淘汰制,六位侯选者就剩下李宗仁、孙科、程潜三个人了。此时的李宗仁虽然还谈不上稳操胜卷,但形势的发展变得对他越来越有利。这天,他仰靠在沙发上边听广播,边闭目遐思。作为军事家的他,料定在未来的几天里,选票的竞争将更趋白热化。他想到程潜“以文会友”的雅举,想到了那些拥戴他、支持他的国大代表,甚至考虑到一旦胜选,如何答谢那些为他取得成功而鼎力襄助的友人。正是这样,李宗仁很自然地想到了此时此刻正在南京举办个人画展的柳子谷。
    柳子谷这个名字,李宗仁不但十分熟悉,且神交已久。早在广西期间,李宗仁就从黄绍竑、徐悲鸿口中听过这位画家的大名,知道他早在十多年前举办的个展即轰动画坛。那次画展,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亲临会场购画并题赠“驰誉艺林”;徐悲鸿夫妇观展购画并书赠“真气远出,妙造自然”;孔祥熙不仅私人订购,还商得柳君同意将非卖品《灾民图》购去,以为全国赈灾之用。
    李宗仁深知多年来柳子谷的作品在社会上,尤其在上层人士、各界名流中颇受喜爱,无不得之为快。曾记得,当年北伐军的八个军长中就有何应钦、程潜、李济深、朱培德等、包括自己共五位军长都收有柳子谷的字画。所以他断定,若以柳君之画馈赠众友,相信必定会大受欢迎。况且赠送名人墨宝,远比送“收音机”来得“高雅”。
    早在二十几天前,李宗仁就在《中央日报》上看到:“画家柳子谷国画造诣极深,有画竹圣手之誉。……精品200余件,原定出国展览,因国大盛会在京举行,将先行展览。”此后,21日的该报又称“柳子谷画展在新街口社会服务处开幕,到有中委、国大代表等六百余人。对柳氏《苍生霖雨》《顶天立地》《玉立婷婷》各图,备极赞誉,并有某西人购去柳氏雨竹、雪竹多幅。”25日,该报继续报道说“柳子谷画展原定本日闭幕,前因国大代表忙于选举,多未获参观,特延展两天,定27日闭幕……”
    今天正是27日。李宗仁决定亲自出马前去展会参观选购。于是,吩咐手下立即备车。几分钟后,一辆黑色轿车朝着新街口的方向疾驰而去。俄顷,汽车停在了画展售票处的门口。李宗仁打发副官前去排队购买入场卷,自己则在展会的入口处等候。这时,闻讯赶来的柳子谷由内厅快步迎了出来,热情地与他握手寒暄。尔后,两人并肩步入大厅,边说边看,品评指点,一路谈笑不断。
    观展结束,李宗仁坦率地道出了此行之目的,表明不仅要订购非卖品之外的全部展品,就是那些已被别人定下的画,也望一一复绘给他。他笑着对柳子谷说:“若不是‘君子莫掠人之爱’,非卖品我也要包圆了”。
    对李宗仁的“买断”,柳先生之所以欣然从命,这里既有这位“党国要员”亲自登门、盛情难却的因素,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。
首先,李宗仁虽是军人,却出身书香,自幼研读诗文,对文化人素来敬重。他自己说过:“昔日在桂,对桂中名流一律折节以待,以后辈谦居”。早年,他与徐悲鸿多有过从,曾联名促蒋抗日;坐镇北平时,与当地学者均能同样礼遇。齐白石当时因买不到粮食和燃煤,向他求助,他便“在行营人员的配额中酌量拨出一些米、煤奉送给他”,以至白石先生万分感激,特地绘了幅寿桃,登门道谢。对于这些,作为文人的柳子谷想必早有耳闻。
    其次,李宗仁这次大驾光临,只带了两名随从副官,没有那种通常“大人物”出场必有前呼后拥的“威风”;来到展会后不仅排队等候,购票入场,而且谈吐谦恭有礼、作派平易近人,因此柳子谷对李宗仁颇有好感。如果说,当年血战台儿庄的李宗仁,其爱国节操令柳子谷由衷景仰的话;那么有关他慕名爱才的传闻以及此次会面的亲身感受,则让柳子谷心中又凭添了几分敬意。故而对于让李宗仁能够满意而归的“善事”,柳子谷又何乐而不为呢。
    两天后即4月29日下午,经过第四轮角逐,李宗仁终于如愿以偿的当选为中华民国的副总统。时隔不久,李宗仁在官邸举行了盛大的答谢宴会。至于李“副总统”的亲朋好友们如何举杯相庆,如何品评赏观柳子谷的墨宝,那则是后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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